破停车场

甜甜maniac

寿衣寿盒

·人物属于Priest,OOC属于我
·歪理一堆,请见谅
·小学生作文:“记一次难忘的撸串儿”

车门打开,费渡在扑面而来的暑气和喧嚷中悠悠转醒。三伏天的热浪来势快而迅猛,一下便冲散了车里残存的冷风。
眼睛算是睁了条缝,意识还卡在混沌里不知今夕何夕。他迷迷瞪瞪地转动脑袋,试图在朦胧的视线中分辨所处的位置。
骆闻舟站在半开车门的夹角里帮他解开安全带,拿手背拍了拍那张写满迷茫的脸:“醒醒。下来。”

时至夏末,燕城的夜晚却没显出一点儿穷途末路的疲态,誓要熊熊燃烧到秋老虎最后一秒为止似的。路灯才点上,人行道上早早地挤满了夜宵摊,只让出一小条过道方便路人通行;烤串、铁板、麻辣烫,啤酒、汽水、酸梅汤,合着推杯换盏的脆响和五花八门的国骂,充满着人间生机勃勃的热气。

骆闻舟半牵半拽地领着费渡扎进人群。来吃夜宵的大多吊儿郎当,以跨栏背心和人字拖为标配,竟把才出市局的两只加班汪衬托得越发人模狗样起来。帮手的小姑娘麻利地收了张桌子,在围裙上擦擦手,怪不好意思地拿眼角瞄了他们几眼才招呼他们坐下。骆闻舟把对着小姑娘一脸笑意的费渡一把按在座位上,行云流水般将菜单和笔塞进他手里:“点吧,看看喜欢吃什么。”
费渡跟一纸单薄的菜单大眼瞪小眼,故意凉飕飕地说:“师兄,我记得你以前——嫌我事儿多,不乐意带我吃路边摊啊?”
骆闻舟正咬着烟,一只手遮风,一只手点火。听到这话他眯了眯眼,一脸和人民警察制服格格不入的不正经:“呦呵,这么记仇?”
费渡百无聊赖地拿小笔头在菜单上戳来戳去,微微笑道:“对啊。”

骆闻舟长吁一口烟,隔着袅袅升起的白色烟雾看费渡的脸,不禁腹诽:“真假掺半,这小崽子真难搞。”他一把扯过被费渡折腾得坑坑洼洼的菜单,飞快圈点一番,漫不经心地问:“除了烤蘑菇还能吃什么?”
费渡才要开口,被骆闻舟一句挡回去:“不许贫,严肃回答。”
——于是他便在所有回应中拣了个最不用过脑的:“你看着点,我随便吃点儿就行。”

夜宵的餐桌上,花生毛豆往往是毫无悬念的开场角色;菜才报上去,便迫不及待地登桌亮相。
骆闻舟刚咬开一粒花生,见费渡正把毛豆一个一个挤进盘子里,便问:“你不饿?”
费渡油嘴滑舌道:“师兄累一天了,我剥给你。”
可惜这不走心的好意没人领——骆闻舟戏谑一笑:“劳您大驾,怎么不干脆服侍我吃下去?”
费渡一脸真诚地点点头:“没问题,”立马拆了双木筷把豆子夹起来,一只手还体贴地在下边接着:“张嘴。”

“呃,您的铁板鱿鱼……”

上菜的小姑娘显然没见过如此诡异的阵仗,敌不动我不动地盯着他们愣了好一会儿,才从费渡悬空的胳膊底下把菜放到桌上,小心地没让油蹭到他的衣袖。
骆闻舟心想,我要是服务员就拿盘子糊他一脸。

马路牙边堆着的烂叶子塑料瓶在路灯下颇为晃眼,热空气卷着孜然、辣椒和人群的汗味儿直往鼻子里钻,可这都影响不了骆闻舟年轻身体里格外旺盛的食欲。
他在燕城长大,眼看着这座城市发芽、抽枝、开出五光十色的花,心底却仍偏爱她最初埋在土中质朴无华的样子。商业区的高楼林立和酒吧街的纸醉金迷,不如寻常街巷里衔着冰棍儿的半大孩子、平房砖墙下摇着蒲扇遛狗的老大爷更能给他归属感;正如此时,处在人声喧哗里,他感到难得的平实和安稳,白日里一颗疲惫的心被市井气儿熨贴得暖融融的。

他想到费渡。

再年轻点的时候确实不愿意带他,倒不是嫌他烦——不如说他实在是太不烦了,懂事得简直不像他这个年岁的孩子。费渡自然是圆滑的,每每他们酒至酣处吹牛打屁,也懂得跟着笑,偶尔还会恰到好处地插两句嘴。
可骆闻舟知道他不一样。
是,他将自己伪装得非常好,几近滴水不漏;但骆闻舟总能清清楚楚地看见他与人群之间那道无形的屏障,他被圈在里面,就像烈火里一块不起眼的、执拗着不肯被融化的坚冰。
想到这儿,骆闻舟的目光落在费渡身上。他头发都撇在耳后,此时正猫着腰慢慢吸溜拉面,嘴巴油乎乎亮晶晶的,倒比从前更有孩子气些。
骆闻舟心道:“这小子平时人前吃饭慢条斯理,隔一会儿就去摸餐巾,合着全是装的。” 便抽了两张纸巾递过去。
费渡抬起眼皮看看他,又看看纸巾,把口里含的面条吸完,直接就着他的手擦了擦嘴。
骆闻舟:“……”


倔强的冰,要经过多长的等待才能期待你的消融?


“你知道这家店叫什么吗?”
费渡夹了个鱼丸,反问道:“难道不是你带我来的?”
骆闻舟没接他话茬,指指他身后一个角落:“寿衣寿盒。”
费渡顺着骆闻舟的手指回过头,热火朝天的夜市旁果真有这么一家卖殡仪用品的,门可罗雀,只有门口写着“寿衣寿盒”的霓虹灯牌透出些许有气无力的存在感。
“吃饭的地方也叫寿衣寿盒?”
“就是因为那家店,这一整片地方都叫寿衣寿盒。”

费渡静静地看着他,等他说下去。
骆闻舟低头吸口烟,慢慢吐出来:“喏,你要是从那殡葬店里边走出来,身处的地界儿便是寿衣寿盒;再从外面进去,里面也还是寿衣寿盒。人第一次听说的时候觉得奇怪,‘这名字怎么起的,晦气’;可听多了也就那样,朋友相约,一句‘等会儿去寿衣寿盒吧’,大家都懂说的是什么。”
费渡不知道想到什么,笑了笑:“可到底里边是纸花火烛纸铜钱,外面是吃喝玩闹人间烟火啊。”

骆闻舟看了他一会儿,把最后一粒鱼丸夹到他盘子里,开口道:“里面外面哪儿分得那么清楚。你说‘寿衣寿盒’,别人就知道那是开在殡葬店旁边的小吃摊;它们并不泾渭分明,而是不可分割的一体。没那家寿衣寿盒的门店,旁边的闹市也就丢掉了自己的标签。”
费渡不置可否地说:“闹市总会有新的标签,毕竟人们在乎的只有闹市本身而已。你看,那儿如果再开家花店,就可以改叫‘百花深处’……听着还喜庆。”

打火机“嚓”地一声,骆闻舟在他的话音里又点上一根烟。

“没有别的选择,”骆闻舟盯着他的眼睛,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重复:“——没有别的选择。没有别的‘如果’。那儿不叫什么狗屁‘百花深处’,也不叫其它乱七八糟的——随你说什么名儿。打从一开始殡葬店就在那儿,闹市也在那儿,到今天他们顶着同一个名字,从没改变过。这是我知道的唯一结果,因此对我来说,这也就是唯一的、不可替代的可能性。”


费渡没再回应,只是笑。
他低头吃掉盘子里的鱼丸。

夜已经很深,小摊人来人往,小店孤苦伶仃,灯火里凑到一处,竟有种诡异的和谐。

骆闻舟点了不少东西,此时桌上竟也吃得七七八八,没剩多少。他见费渡已经闲到了撕餐巾纸的地步,便拍拍裤子起身道:“走吧。”
费渡也跟着站起来。

跟相熟的店老板打了声招呼后,骆闻舟走向泊在路边的车。这车跟了骆闻舟快十年,勤勤恳恳,吃苦耐劳,关键时刻从没掉过链子。
而今天,它和骆闻舟之间单方面压榨与被压榨的和睦关系似乎走到了尾声。

费渡坐在副驾驶上足足听了一刻钟起动机的嘶鸣也没见车发动起来。他倒够意思,为了照顾他师兄的面子,愣是坐在那儿一言不发。
最终骆闻舟还是放弃了努力,掐掐眉心,转脸和费渡大眼瞪小眼:“……可能是电路故障。”
“哦。”

店老板擦了把汗,一抬眼,见骆闻舟的车亮了半天也没开走,过去敲敲车窗问:“怎么了?”
骆闻舟把窗子降下来:“打不着,明儿找人来看眼。”
“啊,这都什么事儿啊……”老板挠挠头,说:“我那儿还有辆买菜用的自行车,你家反正不远,要不凑合一下?”
半晌安静如鸡的费渡这时终于舍得开口:“不麻烦您了,谢……”
只听骆闻舟以不容反驳的语气斩钉截铁道:“成,就这样吧,今儿多亏老哥你了。”
“……”
费渡神色复杂地看向他。

“这辆跟你的那辆摆一块儿都能办个老年俱乐部了。”等老板走远,费渡感慨万千地按了按车龙头。
“走了。”骆闻舟毫不在意地上车,单脚撑地,拍拍后座。
费渡站着没动:“你车怎么办?”
“明天找个人来修,周末不限号,修好直接开回去,顺便还能把自行车还了。”
“哦,”费渡点点头,“其实我可以叫司……”

“你大老晚把人家吵起来?”
费渡心想,现在也没到十二点,哪儿好晚了。

“那打车也可……”

“你站这儿半小时看见一辆了?”
我刚才才看见一辆开过去。

“其实我手机上有打车软……”

“我也有,这个点儿贵,还不安全。”
……你穿个警服哪路神仙敢碰你啊?

“实在不行走回……”

“嘴真够碎的,到底坐不坐?”
………哦。

费渡侧坐在后座上,一只爪子不老实地环住骆闻舟的腰,笑眯眯道:“有话直说啊,警察叔叔。”
骆闻舟脚下蹬得虎虎生风,偏头说:“想听什么直说啊,宝贝儿。”

路灯洒落满地昏黄,地上的影子在前行中拉长又缩短、缩短又拉长。见证了一切的老永久在夜风里吱吱呀呀、摇摇晃晃,仿佛牙都被酸倒了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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