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停车场

甜甜maniac

一千万辆自行车

·人物属于Priest,OOC属于我
·我五行缺恋爱
·真的很黏糊,真的很OOC(捂脸

燕城有一千万辆自行车。

早晚高峰的时候,它们会把辅路塞得满满的。
车子们有红龙头绿龙头,大轱辘小轱辘;一些是簇新的,一些零件都凑不齐全。它们像任何世间的人一样,有固定的作息和运动轨迹,也有生老病死的时候。

现在费渡站在车棚下面,倚在千万分之一的一辆二八大杠上。它很有些年头,倒也硬朗得足够载动两个成年男性,甚至能勉强再捎只猫。老二八平日里乐于展现自己的宝刀未老,今天却不巧,缺了个人——要是只载一人的话,它的神勇在旁人心里便要大打折扣了。

费渡在等那个缺席的人回家。

他下午做了个不好的梦,起身的当口正值日暮。太阳光透过织着竖条花纹的纱帘,投下条条栏杆样的影子,打在他脑袋顶上,像个无形的囚笼。

楼下传来邻里间的寒暄声,在房间里漾起浅浅的回响。大抵是家长接了孩子,停在回家路上和对门老太太聊一聊早上买了什么实惠的菜。没等人声落下去,不一会儿又有鸽子扑棱翅膀的声音打天边来,密密麻麻像雨滴敲在窗户上,不知是哪户的倦鸟归家了。这些是在郊区的别墅或市中心的公寓都不可能听见的,来自人间的声响。
相比之下,房间里实在是安静过头了。

费渡靠着床头呆坐一会儿,等额头上的冷汗干透,又默默地趴回去。脑袋边上排放着另一个空着的枕头,中间凹下去一块。费渡伸手摸一摸,发觉凹陷处布料比旁边更平滑,上面好像还散着那个人酣睡时的温度,心里便踏实一些。
于是他又睡着了。这次很安稳。

太阳落山,秒针一格一格地走动。在黄昏和夜晚的交界上,窗外人与物的鲜艳颜色渐渐趋于黯淡。

费渡醒来的时候打了个寒战。家里没开灯,冷冰冰的没有人气儿。一小团黑影静悄悄地踱向床边,向家里唯一的另一个活物寻求安慰;费渡掀开被子一角,让它跳进来。
骆一锅蹭蹭他的侧脸,迈开爪子三两下踩上他身边的空枕头。它在那儿嗅了又嗅,深感安全,打个气派十足的哈欠才磨蹭着蜷身躺下。费渡觉得好笑,偏头问它:“哎,你想他?”
骆一锅委委屈屈地叫唤一声,声音又黏又软。
看来是想,费渡心道,都蔫儿成这样了。

空气里飘来股淡淡的饭菜香,大概是隔壁谁家刚出油锅的晚饭。费渡的肚子空着,可他什么也不想吃。
他看着枕头上酣睡的骆一锅,喉咙里像堵了东西,喘不匀气。胸椎几节骨头从早上起就隐隐酸痛,现在疼得越发明目张胆,说不准是生病的前兆。一直暗伏着的空虚感看准这个空当,一口吞掉他大半颗心。

他突然迫不及待地想见骆闻舟。

念头可能从骆闻舟走的那一刻起就在了。
现在它沸腾在费渡的胸口,苦涩又灼热,使他感到心焦。
那点念想一经放任便肆无忌惮地抽枝拔叶,洪水猛兽般侵占了他的理智,掌控了他的行为。费渡再没法一动不动地坐在这间不声不响的屋子里,几乎是跌下床铺,披了件外套一口气冲到车棚旁边。

现在好像只有老二八能给他一点慰藉了。
真是怪事。
他的气还没喘平,心仍在狂跳,可看到它的那一刻,张牙舞爪的情绪却奇异地收起獠牙,变得乖顺极了。
这也许可以归功于它驱散了费渡午后的噩梦;那时候它莫名其妙地闯进来,硬生生切断了所有恐惧,为自己抢回一段平稳的睡眠。费渡闭眼,想起这辆破自行车在梦魇的重围中横冲直撞的荒谬场景,僵直的颈背渐渐松缓下来。

骆闻舟会在今天凌晨到家。
费渡摸摸“良驹”冰凉的车架,心想骆闻舟要是知道他做着在车棚底下呆到半夜的打算,就不会为了不让自己去接,磨蹭着不肯说回来的准点了。

可联结是件奇妙的事。当人和人之间被情感牵在一起时,心有灵犀真不是句玩笑话。
说到底,骆闻舟总归是不忍心让费渡在夜风里等那么久的。

费渡与老二八独处了不到半个钟头,他的计划便被宣告落空。那时他在检查这老战士的车轱辘,正回忆着一些无趣的旧事时,忽然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;骆闻舟大步走来,举手投足都带着风。
费渡的心开始剧烈地跳动。
他看着骆闻舟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,嘴角不自觉翘得老高,心里却想:瘦了。
那一点酸涩在他胸口生起一小蓬火,烤化了从心头到指尖的冷意。这一刻,终于有温暖的血液在一整天都不自在的身子里奔流起来。


眼见骆闻舟越走越近,费渡没吱声,就等着看他目不斜视地走进楼里。

可骆闻舟没有继续往前。他把行李包往地上一放,停在离车棚只有几步路的地方,留给费渡一个背影。
他抬头看看,搞不清楚状况似地挠了挠头。费渡顺着他的目光向楼上望,心下明白了他在疑惑什么——家里没亮灯。他怕骆闻舟又吊着颗心胡思乱想,想出声喊他,见他倒没急着往楼上去,便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。
骆闻舟放任行李包随意地躺在地上,左手却捧着不知什么矜贵玩意儿,端着胳膊不肯放。他腾出右手捋了捋头发;傻愣愣地站了片刻后,又整理整理衣领,将衬衫下摆拉扯一番,这才掏出电话来。

简直跟情窦初开似的。
费渡笑弯了眼睛,觉得他被喊“傻大个儿”着实不冤。

电话还没接通,等待的声音却在骆闻舟背后响起。

“您好,骆公馆,请问找哪位?”

骆闻舟猛地转过身,这才让费渡看了个全须全尾。费渡沉默着细细打量:架势倒是十足神气,可疲惫积攒太多,总还是从眉梢眼角里丝丝缕缕地透出来。可怜身上那件衬衫每个皱褶都述说着奔波的劳苦,拉扯了半天也不见有多平整。
费渡再讲不出打趣的话,一颗心软成了豆腐。

骆闻舟却笑起来。
他脸上的倦色如潮水般瞬间褪去,眼睛里点起灯一样,亮闪闪的。

他问费渡:“在这儿干嘛呢?”
费渡没笑,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眼睛:“想你啊。”
骆闻舟笑意更浓了,一张脸此时倒显得容光焕发起来。他把怀里抱的纸袋打开,问道:“吃栗子吗?”见费渡要笑不笑地看着自己,又欲盖弥彰地补上一句:“路上看见人家正收摊儿,顺手带了点。”
费渡掏出一个,剥好,转手塞进骆闻舟的嘴里。
但栗子总归是栗子,不比费渡的嘴唇,堵不牢骆闻舟那张碎嘴;只见他刚囫囵咽下去,又闲不住地啧啧感叹:“能让懒骨头屈尊剥栗子,我这半辈子算没白活。”
费渡充耳不闻似的,又剥了一个丢过去。他手里对付着栗子壳,心里犯嘀咕:怎么今天比平时还贫,也不知道吃坏什么这么开心。

“成了宝贝儿,不用了,太干。”骆闻舟被投喂了几轮,见费渡剥上瘾似的,连忙叫停。
费渡盯着他没吭气。
骆闻舟又道:“——知道你乖。”
话音刚落地,骆闻舟觉出点不对劲。他转眼把刚哄人用的“乖”抛在脑后,祭出平日里的家长架势来:“怎么下来了?不是说好在家里呆着早点睡?”

费渡不怵他,有样学样地把问题抛回去:“不是说好凌晨到?既然这么早,为什么不让我去?”

骆闻舟大言不惭道:“事儿完得早,改签了。”

费渡毫无诚意地“哦”一声:“临时改签?挺大方啊警察叔叔。”

警察叔叔一低头和他鼻尖贴鼻尖,得意地笑出一口白牙:“可不,架不住家里那口子阔气啊。”

费渡打从认识他起就常常想:这人有时候跟个小孩儿似的。
急性子、暴脾气、跟他开玩笑从来不怕得不到期待的反应;同样,要是赢回一点儿,他能拽得二五八万,揣着颗美滋儿的心晃荡一天。
那时候只是觉得作弄他有意思,至于现在——
费渡心道,还挺可爱。

他们之间隔了半步距离,可即使只有这么一点,费渡也嫌远了。他抻直两条胳膊,将骆闻舟整个人揽进来。
好了,现在他的心口被填平了。

骆闻舟没动,毫不抵抗地让他抱了个满怀。

费渡拿脸蹭蹭骆闻舟的下巴,发现那儿光溜溜的,和他风尘仆仆的气质背道而驰,便好笑地问:“你还刮胡子了?”
骆闻舟腾出没拿栗子的手搂住费渡的腰,侧脸亲吻他的太阳穴:“这不是要回家吗。”

这不是要见你吗。

骆闻舟总是这样。
骆闻舟总是对生活里一些微小的点滴上心。就连刮胡子,在费渡的想象里,他也一定是拿着可笑的电动剃须刀,在机舱狭窄的洗手间里对着镜子左右检查,认真地像在执行一个仪式。
仅仅因为要见一个人。

费渡想,骆闻舟大概有一千种花样教人知道,自己对他而言有多重要。

他把鼻子埋进骆闻舟的衬衫里,深深地呼吸他的气息,一种说不好是温暖还是酸楚的情绪在心里生长出来。





燕城有一千万辆自行车。
如果费渡愿意,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其中所有既快又漂亮的,满满当当停上一条街。

可一千万里只有一辆闯进他的梦魇,跌跌撞撞地载他逃出去。它不威风也不光鲜,三五不时掉链子,脚蹬子踩起来吱吱呀呀地惹人心烦——但不管怎么说,毕竟只有它曾窥破他的痛苦,只有它曾试图带他走一条更好的路。
所以它独一无二、无可取代。
费渡想一直坐在后座上,怀抱着蹬车的人。


燕城有一千万辆自行车。
费渡的梦里,只有一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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